他还能听出我弹的是对是错？
他不是说自己不懂钢琴吗？！
燕辞搜肠刮肚穷尽毕生所学把他知道的骂人粗话都想了一遍，最后得出两个字送给于野。
骗子！
对！就是骗子！摆明了就是想看看自己有没有老实干活，等着抓自己现行呢！
燕辞气成了一只河豚，然而他的不满并没有引起债主的注意，于野进一步凑近他，又问：“怎么不弹了？”
“这个……这个曲子还没写完……”
由于距离过近，燕辞甚至可以清晰看见他眼底的血丝，眼看着两人呼吸都快撞到一起，燕辞赶忙战术性后仰，一脸抗拒地尽力拉开自己与债主之间的距离。
“哦？是哪位大师留下的遗世残曲？”
燕辞面色微红，不知是因为距离过近太紧张，还是被人夸作品有大师风范太羞涩，他一直没敢抬头，眼看着水珠从于野发梢落下来，不偏不倚恰好滴在了自己手背上。
奇了怪了，分明是凉水，怎么落到自己身上却带着令人瑟缩的热意？
燕辞轻轻咳了一声，小声道：“不是……这是我自己写的，因为学校琴房人太多我总也轮不上，所以这曲子想了好久也一直没能完整弹过……”
于野淡淡看了他一眼，燕辞以为他会嫌弃自己贫穷，但那双淡琥珀色的瞳仁里没有任何富有者的高傲，他看燕辞的眼神和他看这世间任何一个平凡普通的生命都没区别。
但是这样就很好了，燕辞心想。
他这二十年磕磕绊绊的人生里见过太多种眼神，有嫌弃有嫌恶，也有同情和悲悯。
但独独没有这种什么感情都不带的、平静温和的眼神。
于野直起身，将搭在肩膀上的毛巾重新拿起来擦头发，随口问道：“你是什么专业的？”
“作曲，就是写写歌、配配乐什么的。”
“我知道，容辉前年高考想考你们学校作曲系。”于野摇摇头：“可惜分数差了一大截。”
燕辞眨巴眨巴眼，于野不是容辉背后大金主吗？金主这样曝自家艺人的黑料真的没问题吗？而且还是当着容辉的对家这样口无遮拦，就不怕自己出了这个门随手往八卦营销号那里一捅，给你家小艺人来个形象危机？
不过就容辉那作曲水平燕辞也是见识过的，让他写首歌像要了他的命一样，就那水平想考作曲专业全国排名第一的宁海音乐学院简直是痴人说梦，不过容辉脑子倒是聪明，时常在音乐学院附近晃悠，被狗仔一拍再买些通稿，倒真是把自己包装成了音乐学院在逃小王子的形象。
倒像是他瞧不上宁海音乐学院一样。
燕辞嗤之以鼻，紧接着又听于野问：“学作曲的乐器很重要，用不上琴房的话你平时怎么办？”
“酒吧那边每天营业结束之后能让我用一个小时琴，周末我去儿童钢琴培训机构代课，也能趁着等学生的时候弹一会。”燕辞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实话，你家这么好的琴我还是第一次弹，音色太好了，我都有点舍不得停手。”
他流连不舍地摸了摸温润的象牙白琴键，不知从哪生出一股勇气，竟朝着自己的大债主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