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长长的梦境。

    陈安惊醒,汗水洇湿后背。

    十四年来,这个梦形影不离地跟着她。

    痛苦埋藏得再深,也总有露馅的时候。

    “雪藏”二字是一个挥之不去的阴影。尽管她早已经付清违约费,脱离了原来的公司,可有些伤口是时间也抹不平的。

    在没有通告的日子里,亲戚的冷漠,朋友的疏远,让她备尝人情冷暖。

    母亲的重病更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拉下小明星的那点架子一个个求人,可是圈里的人最是势力,拜高踩低是常事,失势的时候便成了一尊瘟神,所有人都避之不及。她在这圈里呆的时间并不长,走心的朋友也没交几个。

    “安啊,不是我不帮你,我刚在帝都盘了店面,把房子都抵押出去了,一家老小等着我养活呢,实在有心无力啊。”

    “嗬,你居然给我打电话,我什么合约你不知道,出专辑的那点钱公司拿了多少,我又拿了多少。嗐,借你点钱也不是什么大事,但老底就这么点,再多也没有了。”

    “不是我说,大老吴什么性格你不知道?跟他硬杠有什么好处?服个软多好。徐冉阴你你就阴回去呗,别怕她。什么?借钱,嗐,我这儿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

    这种话听多了就明白套路,她不想揭穿,只关心打一次电话能借到多少钱。

    翻遍了通讯录,她终于凑够了手术费,也找到了合适的骨髓移植对象,可是06年的医疗技术有限,竟救不活一个普通的白血病人。

    她在殡仪馆哭了三天,活像一只浸水的海绵。第四天,她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只能做出那样的选择。

    保护自己的作品当然不是错误,但选择应该是多样的。

    如果她足够强大。

    假如她当时接受了公司的打造,成了另一个能带来巨大利益的徐冉,那么徐冉就不敢心安理得地抄袭她的歌,公司也不一定会为了徐冉牺牲她。

    那么,此刻母亲也许就能去更好的医院接受治疗,而不是化成一抔土,一块冷冰冰的墓碑。

    还是太过年轻气盛,要了面子就没了里子,要多苦有多苦。

    很多年后,她终于还清了原公司的违约费。

    也在一瞬间有过离开圈子的想法,可是一回顾自己的人生,便发现这么多年来,除了唱歌写歌什么也不会。

    新签约公司几乎没有什么资源,她也尝试过发歌,但出的几张专辑都没有水花。没有好的制作班底和宣发团队,写出再好的曲子来也是浪费。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出道的时候是选秀元年,人们还记得她的名字。可没有人去搜她的歌,她便成了一个隐形人。

    娱乐圈里有很多这样的人。当年的选秀歌手甭管第一第二,大多数都变得跟她一样。“过气”这个词紧紧黏在他们身上。

    岁月到底是公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