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她面上这副近些年来罕见的明媚笑容,屋子里的两个男人皆不同程度地怔了怔,不约而同地并没表达半点异议,一前一后各自挑了一边。

    作为在场最年长的人,当然得担任照顾他人的一方,把灯一关,松阳催促两个大孩子躺进被窝。

    躺在左边的灰发男人尤其僵硬地一动不动平躺着,任由自己老师给他盖被子掖被角做理应他为对方做的事;躺在右边的红瞳男人盯着枕边给自己整被子的长发女人眉眼带笑的面容,眼底的情绪复杂难辨。

    顾好他们俩,自己在中间那床布団上躺下,松阳把被子拉到下巴,左边伸过来一只手熟练地给她掖好被角,她笑吟吟地左右各道过晚安,左床的灰发男人温声回应:“晚安,也请老师做个好梦。”

    闭上眼过了会儿,右床不睬她的红瞳男人突然开腔:“还没问过你,为什么会给自己取‘吉田松阳’这个名字?”

    睁开的绿眸浮现惊讶:自从她拥有这个人类名字以来,还是头一回见虚关心来由,这是想和她夜间谈心的意思吗?

    回想起来,除了刚被他带回奈落的最初那几年,这几百年来,哪怕不是睡一张床,只要夜晚和他同寝一室就只会发展成翻来覆去滚床单。

    更别提近些年,待在一起除了干不正经的事都不怎么交流,他们俩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像今晚这样,只是躺在彼此身边如世间任何一对平凡的姐弟一般普普通通地睡前闲聊了。

    心觉无比怀念,侧身转向对方,松阳回话的嗓音不自觉柔软下来:“这个名字是胧给我取的喔,胧很擅长起名字呢。”

    不像她,把胧带回去后听他说自己作为被买卖的奴隶没有名字,希望她赐名,却完全不知该给他起什么名字好,最后还得这孩子自己选她教过的一句和歌里的“胧”字当做名字,说是想和“虚”映衬,随后还给她起了那么好听的名字。

    当着还没睡的大弟子的面说出那番寄托着对方美好向往颇为用心的释义多少有些难为情,她便挨过去附在虚耳边小声解释了。

    “是吗。”

    一边听着,虚一边伸手把主动贴近自己的长发女人抱进自己怀里,顺带瞥一眼隔开的另一床布団:面向这边灰发男人似乎在提防什么,侧躺的身体稍显紧绷。

    勾了勾唇,虚语气平和道,“这名字确实起得很不错,有心了,胧。”

    ……难得见这家伙夸奖胧呢,这代表他总算愿意认同自己这个人类的名字了吗?隔了几秒,松阳听见背后传来大弟子的低沉嗓音,“是,虚大人。”,胧应该也没有再误解虚了吧?

    谈到名字的话题,她不禁问出一个压在心底已久的问题,“那你为什么会用‘虚’当名字啊?”

    “虚”喻义虚无、空洞,全是负面意思,用以作为人名总感觉不大合适,以前还和他有交流的时候,她还处于刚接触人类的语言文化的阶段,很多都不懂,等学习得差不多了,产生这一疑问时,已经和他关系闹僵了。

    “……”与她双生的男人少见地露出有点无语的表情,“所以你一直觉得虚是我的名字?”

    “欸?不是吗?”

    谁会给自己起这种象征不祥之意的名字啊?虚叹了口气,“这只是朝廷用来称谓我奈落建立者的身份延续至今的代号罢了。”

    咦,等于说他到现在还没有自己的名字??

    “那我给你起个名字吧。”松阳提议道,“你看,我叫吉田松阳,你和我是姐弟,名字和我搭配比较好,就叫吉田松阴怎么样?”

    “不要。”虚的语气像闹别扭的小孩子,“难听。”

    “会吗?只差一个字而已呀。”

    “你就当‘虚’是我的名字吧,对我来说不过是个称呼的形式。”毕竟这么多年她也叫习惯了,没什么好改的,“只有你才会对人类这些无意义的事物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