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暗垂，夏日的晚风顺着打开的车门，鼓进少年洗旧的白衬衫里，额前半长黑发也被风拨弄着。
司机李叔一手按着车门，一手轻轻碰触了一下季辰的肩膀，道：“二少爷，我们到家了。”
季辰缓缓挣开沉重的眼皮，模样极其疲惫，他没有精神的嗯了一声，手按压了一下隐隐作痛的胃部，然后拎起旁边的书包下车。
李叔关上车门，神色犹疑最后还是把话说出口：“二少爷，老爷正在里面发火，等下进去不要和老爷顶嘴，稍微顺着些就没事了。”
季辰：“嗯，谢谢。”
李叔一愣：“不、不用。”
他没有想到这位自昨天进季家门就没给任何人好脸色的少年会对自己道谢。
不由得又多说几句：“二少爷，一会儿老爷说的话再难听，您就当没听见，千万不能再像昨天那样跟老爷对着干，昨天要不是老太爷在……”
季辰：“李叔，你不用管我。”
少年单薄如纸片的身体在路灯下被拉成一道又窄又长的影子，孤伶易折，却又含着一股巨大的韧劲，他看着前方的三层小洋楼，道：“我知道该怎么做。”
进了门，季邦成正在大厅里发火扔东西，地上各处是瓷器的渣子碎片，佣人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季邦成那张算得上英俊的脸，此时因为怒火变得狰狞扭曲。
季辰只瞧了他一眼，就冷漠的往楼上走。
“站住！”
男人的怒吼声传来。
季辰脚步未停。
“你给我站住！”
季辰顿了顿，停下来，背对着季邦成，冷淡道：“怎么了？”
季邦成气得满脸通红，他恶声恶气地吼道：“怎么了？！你今天做了什么事，你不知道？！”
季辰淡漠的眼珠向后瞥了季邦成一眼：“我不知道我今天做了什么，让你这么生气。”
季邦成：“季辰，你知道你自己姓什么吗？！你姓季！你是我季邦成的儿子！我花大力气把你塞进一中最好的班级不是为了让你去睡大觉，逃课的！上课第一天就让班主任打电话来找人，你可真是能耐啊！我季邦成就没丢过这样的脸！”
哦，原来生这么大的气是因为我丢了你季邦成的脸。
“我姓季很厉害吗？我是你季邦成的儿子又怎么了？这是一件很骄傲的事吗？”
明亮灯光下，少年的眼睛幽黑得吓人，他转过身直勾勾地盯着气急败坏的男人，一句一句地反问着，“你以为我想成为你的儿子吗？你以为我稀罕去一中吗？这些不都是你强制为我安排的吗？你有什么好值得生气的？”
他从小跟着妈妈、外公外婆长大。在半个月前，他的人生就没有父亲这两个字，他也不稀罕什么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