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升儒的出关犹如一根定海神针,正玄山的主心骨终于出现,关于顾羿的去向,几个长老吵了好几天了,就等着王掌教说句话。王升儒坐在长老中间,看他们吹胡子瞪眼也不说话,等都吵完了才说了句:“顾骁一生仁义,突遭横祸满门被屠,等他死了就逼走他儿子,还算什么东西?我们正玄山天下第一道山,还护不住一个奶娃子吗?”

    王升儒说话轻轻柔柔的,声音不大,但也没人再敢多说一句。

    此事一锤定音,正玄山护顾羿周全,除非是他自己叛逃或者自愿下山,没有一个人有资格动王升儒的徒弟。

    已经入夜,在沈书书的医庐内,顾羿正在等待消息,他听说了今日会出个结论,他看着窗外,表情谈不上落寞,反而十分平静。他捅过王升儒一刀,王升儒用不着再给自己遮掩,顾羿已经做好了离开了正玄山的准备,就是有点舍不得,好不容易跟徐云骞混熟了,如今前功尽弃。

    真被赶下山,他该去哪儿呢?顾家满门被屠,母族那边没有人想收留他,如果连正玄山都惹不起的麻烦,江湖上没有任何人敢伸以援手,到时候怎么办?去魔教吗?

    “你有病吗?”此时徐云骞突然开口。

    “嗯?”顾羿正在想事情,陡然被徐云骞打断,他习惯徐云骞发火,一时间没弄明白师兄又怎么了。

    徐云骞在另一张床榻上打坐,此时一睁眼,眉峰一挑,十分不悦,“我拼死救你出来,不是让你自残的。”

    顾羿才知道自己老毛病又犯了,想事情的时候总是去摆弄左手的伤口,此时手掌血淋淋的一片,指甲深陷进去,都快到达深可见骨的地步。

    徐云骞不知道顾羿是哪门子毛病,这人跟感觉不到疼一样,看得他心头一阵烦躁。

    眼看着徐云骞已经下床了,顾羿下意识地把手藏在身后,道:“不碍事,小伤。”

    “一个小伤两个月养不好,你可真行。”徐云骞说话间已经走到他这侧,本来就两步路的距离,顾羿想躲都没地儿躲。

    徐云骞站在他面前,遮挡住一片光影,浓黑的影子罩在顾羿身上,没有压迫感,但感觉很安全,真跟个小神仙一样,徐云骞只说了一个字,“手。”

    顾羿像个做错事儿的小孩儿一样,乖乖把手伸出去。

    沈书书人邋里邋遢的,这医庐更是乱得没了人样,药罐子随便放,随手就能拿到一瓶金疮药。徐云骞不由分说地捏住他受伤的手,有点冰凉的触感传来。顾羿感觉有点新鲜,他们家以受伤为荣,父亲说习武之人哪能不受伤的,从小到大,除了母亲没人给他包过伤口。

    徐云骞冷着一张脸给顾羿上药,药粉撒上去应当是疼的,但顾羿感觉不到疼,手抖都没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师兄。

    从这个角度看能看到他挺直的鼻梁,睫毛垂下时留下一片阴影,眼角下那颗痣像是仙人点下的一滴墨。徐云骞嘴唇紧抿着,似乎顾羿这麻烦真的惹恼了他。顾羿看着看着心就跑偏了,徐云骞每日都要上药,衣服不太好穿,只穿了一件白色里衣,露出一片锁骨,在暖黄色的烛火下,白得像玉一样。

    衣领开得大,下面是起伏的胸膛,可只露出一点,再往下就什么都没了。

    可还想再看看。

    包好了手,徐云骞也没走,居高临下望着他,问:“十天养伤够吗?”

    “嗯?”顾羿还未反应过来,只感觉徐云骞的手走了,有点空荡荡的。

    徐云骞没什么表情,“你要是不想要这只手,我可以帮你废了。”

    顾羿:“……”

    意思是十天养不好,徐云骞帮他废了吗?顾羿有时候根本弄不懂徐云骞的想法,懵懵懂懂点头:“够了。”

    徐云骞好像对顾羿的兴趣就仅限于此了,包扎好就回到自己的床榻上打坐。顾羿这两天跟徐云骞同吃同住,俩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又有了过命的交情,可是顾羿还是摸不准徐云骞的脾气,这人对自己到底是如何呢?他对顾羿的好是因为王升儒的嘱咐,假如没有师父的一席话,徐云骞估计理都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