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晨从于野别墅离开之后一直没敢摘下耳机，他拎着临走时燕辞非要塞给他的土特产，抱着胳膊坐在车后座上，闭目凝神听着耳机里传来的细微声响。
他塞到沙发下面的那个监听器没有外接电源，只能靠一小块锂电池支撑运转，即使不被人发现，也最多只能坚持四个小时，他离开于野家的时候才下午三点，满打满算能撑到晚上七点，就算电池能挺住，于野也不一定会那么早下班回来，楼晨气恼地捏了捏眉心，一想到自己一天白忙活了，肚子里顿时升起一团无名火。
耳机那边传来燕辞轻微的哼歌声，偶尔夹杂着几声“叮叮当当”的碗筷撞击声和嘈杂的水流声，燕辞好像把餐桌收拾了，但没有洗碗，只是把碗筷都放水池里泡着去了，然后耳机中想起一声沉闷的撞击声，燕辞伸了个懒腰，应该是躺到了沙发上。
“你刚才是不是回来过啊？”燕辞的声音响起来，带着点撒娇的意味，软软地说：“我刚做了饭，可惜你没吃到。”
他在打电话吗？楼晨一下坐直了身体，仔细聆听，但那头却又安静了很久，久到楼晨几乎以为那是燕辞在自言自语，半晌才传来两声手机振动，而后于野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嗯，回去拿个文件，太匆忙没来得及跟你说，中午做的什么？”
“做了花菇烧鸡翅和鱼丸汤，早说我就给你留一碗，好歹能在路上喝。”
“反正你也不是就此金盆洗手了，下次再喝也是一样。”于野轻轻笑了几声，这种声音是楼晨从未听过的，他和外界大多数人一样，都以为于野是个不近人情不会笑的怪物。
“你想得美，我是你请回来的厨子吗？你想喝我就做啊？”
“那你教我，下次我做。”
燕辞“嘁”了一声，嫌弃道：“就你那智商这辈子基本和厨房说再见了。”
楼晨很难想象于野听到这句话时若无其事地表情，但他不用想就知道如果有外人敢对于野说这种话，下场会有多么惨绝人寰。
“没关系，厨房炸了就炸了，再建一个就好了，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学厨艺比较重要，你说是不是？”
“我说不是。”燕辞哼哼道：“你很闲吗？正是上班的时间怎么回复地这么快？”
“我在去机场的路上。”于野的声音竟然听起来略带歉意，道：“华钰秋有一个海外代言项目出了意外，品牌方临时违约要换人，她经纪人搞不定，我必须尽快赶过去处理。”
提到华钰秋，楼晨以为燕辞会闹脾气不许于野去，最起码也应该表现出不开心，但意外的是燕辞只是“嗯”了一声，非常淡定地回应道：“那是挺严重的，你路上小心，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需要几天吧，全国赛开始之前肯定回来，抱歉这几天得让你自己去录音棚了。”
“你跟我道什么歉啊？我又不是没去过录音棚，怎么说那地方我也比你熟吧？”燕辞笑道：“你放心，你安排的任务我肯定保质保量完成，绝不掉链子。”
这通紧密的语音消息没持续很久，楼晨也没有从中得到什么有价值的录音，燕辞和于野全程都没有叫对方的名字，也没有说什么过于亲密的话，就算把这段录音拿出去，公众最多以为这是一段好友之间的正常对话，实在很难让人遐想他们之间的关系。
楼晨像只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脱力靠在了椅背上，不出意外的话于野和燕辞在电量耗尽之前应该不会再通话了，燕辞甚至打了两个哈欠，看样子是要上楼去睡觉了，楼晨实属白跑一趟，气得连锤了座椅两下，惹得滴滴司机十分不满地从后视镜向他投来警告的眼神。
真是人倒霉起来连喝凉水都塞牙，好不容易豁出脸去找燕辞，谁知道于野家里还装摄像头，谁知道他会半路杀回来，谁又知道他两平时是这样对话的？！
楼晨心里乱糟糟的，他这一趟不仅没收集到证据，还得担心监听器被发现，要是于野拿着监听器去查指纹，不知道会不会把他查出来。
他越想越慌，也懒得再继续听这没营养的内容了，伸手去摘耳机，手指刚碰到耳垂，突然顿住了。
他听见耳机里有钢琴声，技法高超行云流水，一定是燕辞在弹。
可是这个调子……不属于任何练习曲，也不属于任何流行乐，但却那样精雕细琢浑然天成，仿佛被创作者修磨过无数次，才被打磨成一颗旷古奇今的沧海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