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南乔的爷爷薛为民十五岁投笔从戎，上过战场下过乡，其一生经历堪称传奇两字，前两年退休了，不喜欢城市喧闹，带着老伴回到乡下养鸡钓鱼颐养天年，他的奶奶是个爱护后辈的人，有几年没见着儿子和孙子念想的紧，正巧薛为民一个老部下今年也退了，两人商量着在越江见一面叙叙旧，还打算办一场老战友重聚会。
薛老司令戎马一生，做起事来雷厉风行，连招呼都没打就回了越江，薛南乔接到奶奶电话的时候刚从游泳馆出来，正准备上楼去接方思回家。
三月底的越江夜里还很凉，薛南乔头发没擦干，被风一吹打了个冷颤。
“你爷爷之前问你想去哪个军校想好了吗？”
奶奶的声音很温和，是那个年代少有的读书人，也是这个家里唯一一个称得上关爱薛南乔的人。
薛南乔停在楼梯拐角处，没有再往教室走，他坐下来，贴着墙跟奶奶打电话。
“我……还没……”
慈祥的老人并没有责怪他：“没事，还没到高三呢，不急，你爷爷说明天晚上家里一起吃个饭，到时候让王警卫去接你。”
“我……”
“哦，对了，还有那个小孩，叫什么来着？总是记不得了……你爷爷说也一起叫来吧。”
薛为民一直不喜欢何慧，以至于薛绍跟何慧重修旧好几年了也没能把人娶进门，这回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让薛老爷子允了口。
薛南乔不用想都知道薛家人在一个饭桌上会出现怎样剑拔弩张的情形，有些气自己听着受着，这些年习惯了也就罢了，但他并不想让方思去看薛为民的脸色，想也没想就要拒绝，但奶奶对这祖孙三个的性格太了解了，根本不给他说不去的机会：“爷爷奶奶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明天让奶奶好好看看你。”
果不其然，薛南乔没办法对奶奶说拒绝的话，电话挂断后他在楼梯上坐了很久，些许是小朋友等急了，身后传来“咚咚”两声，方思竟然自己撑着拐杖朝他跳过来。
“怎么坐在这里？快起来，地上凉。”
方思的腿已经快可以拆石膏了，他无聊的时候用记号笔在石膏上画了个狮子头，技术不好画的很难看，一直叫嚷着要赶紧去把这东西弄掉。
薛南乔连忙过去把他背起来，方思为了减少薛南乔的负重，总是在上课的时候就提前把家庭作业写完，连书包也不背，就在兜里揣个错题本或试卷带回去看，薛南乔提醒他把连帽衫的帽子戴好，免得夜里吹了风，问他：“怎么自己过来了？”
“我听着你好像在打电话，就想过来看看。”方思稍稍有些迟疑：“你好像看起来不太高兴？”
薛南乔在楼梯拐角停了一下，教学楼没有亮灯，方思举着手机给他照明，光照不了太远，微弱的只能映亮脚下两、三级台阶。
从前他的人生无人陪伴，自己一个人孤单的往前走，路上没有光，磕磕绊绊撞的哪哪都是伤。
现在他背着方思，未来的路好像亮了一些，但依旧不知道更远处的黑暗中哪里会藏在一个坎。
他走的小心翼翼、提心吊胆，生怕会带着方思一起狠狠跌一跤。
他自己可以疼，但不可以让方思疼。
这是一种什么心情薛南乔自己也不知道，他只是觉得薛为民的突然出现或许会是他跟方思中间的一个坎。
毕竟薛家太畸形、太难看了，方思不会喜欢这样家庭。
薛南乔在心底叹了口气，背着方思慢慢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