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准一定是想给圣上充盈后宫,纳娶妃嫔。宫中最不缺的,就是环肥燕瘦的绝色美女,圣上看腻歪了,段准就想起自己这个胆敢拿马球砸他的“有意思的女子”来,想要将自己送给圣上。

    一旦捋清了这些事,阮静漪的表情便立刻板了起来。

    她摘下了耳旁的那枝辛夷,将其放在桌上,道:“小侯爷要做的事,静漪已知悉了七八。不过,静漪并不愿从命。”

    段准倚在东栏边,人闲闲散散的,眉心却轻皱起:“你知道我想做什么?”

    静漪点头:“若非叫人提前打探过,我怎敢亲自前来?自然是心中有数,这才赴约。”

    段准的眼底掠过些微的狐疑之色。他半敛起眸子,问:“你当真知道我想做什么?”

    “知道。”静漪目光垂落,“小侯爷是想将我送入宫伴圣,以此巩固地位吧?”

    “……”

    她的话音落后,八角亭中便久久无声,一片寂静。唯有一旁的池塘里,鱼儿跃出水面,溅起水珠轻响。

    这寂静实在太过古怪,仿佛她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似的。原本心有成竹的阮静漪忽而有了那么一丝忧虑,迟疑地抬起头来看段准——

    但见段准面色古怪,英俊的脸孔扭成了奇奇怪怪的模样,仿佛在憋笑,又仿佛是在恼火。他大抵也觉得自己这幅模样不好看,便信手举起茶杯假作呷茶,遮掩自己的神情。

    见他如此,阮静漪的眉结起来,她问:“难道不是这样吗?”

    “……”段准如牛喝水般,将一整杯君山银针咕咚咕咚地饮尽了,这才张嘴说话,“谁告诉你这些的?净是骗你!宫中美人已足够多了,圣上哪里还应付得来更多的!”

    说罢了,便哈哈笑起来,人直往后倒去。这幅形态恣肆的模样,不见五陵公子的君子之风,反倒有些武人的率性无拘。

    他笑成这样,静漪知悉自己猜错,眉恼火地折了起来。她的脖子根有些红了,人却板着脸,一副不肯认输的样子,不卑不亢道:“原是我猜错了。……人非猼訑,仅有一耳。听错了,也是常有的。”

    “这不怪你。”段准终于笑够了,神色渐渐恢复平静,“其实,我所为之事,与你猜的也相差无几。”

    静漪问:“小侯爷找我,到底所为和事?”

    段准用手抚着茶杯壁,似乎有些难以开口。片刻后,才语气淡然地说:“阮大小姐聪慧,想必对京城宜阳侯段氏之名也不陌生。”

    “那是自然。”阮静漪答,“段家颇得圣宠,天下谁人不知?更何况,您又是清远伯府段小公子的叔叔,我时常听他提起小侯爷。”

    提到段齐彦,段准的眸光似乎略略闪烁了一下,但那也不过是片刻。下一时,他的神情便如先前一般无二了。

    “段家树大招风,难免引来觊觎。景王野心勃勃,欲将其女丰亭郡主下嫁于我,以得段氏一臂之力。”

    闻言,静漪的心思稍有飘忽。丰亭郡主么?这名字她也是熟悉的。

    前世,她活着的最后那段时日里,圣上欲给丰亭郡主和段准牵线。二人郎才女貌,天造地设,原本最为匹配不过;可丰亭郡主不知听信谁人的碎嘴,误以为段准与身为侄媳的阮静漪暗通曲款。她心下耻辱,便欲拒婚。

    阮静漪从妹妹阮秋嬛口中得知此事,便觉得是自己的存在碍着了段准仕途高升的脚步。一时冲动,再加上万念俱灰,她最终在丹陵别苑投井而亡。

    投井死去后,静漪以鬼魂之身在世间飘荡了许久。也正是在成为亡魂之后,她才知道丰亭郡主其实根本不知悉自己的存在,也不介意段准是否有过恋慕之人——郡主一心一意地仰慕着段准,什么都不在乎。